8月31日，日本财务省公布了2023财年预算申请总额，其中防卫预算申请额高达5.5947万亿日元（约合2784亿元人民币），创历史新高。从安倍政府到现任首相岸田文雄，近十年来日本不断提升防卫预算，防卫政策也“由守转攻”，并意图在未来五年跻身全球军费支出第三大国，这背后究竟有何动机？又将带来怎样的影响？
“破5冲6”
日本防卫省称，由于俄乌冲突等导致安保环境愈发严峻，2023财年的预算申请金额将达5.5947万亿日元，刷新此前纪录。
据日本共同社报道，防卫省2022财年预算申请额为5.4898万亿日元，新财年预算申请额在此基础上增加了3.6%。预算申请项目达100余项，项目之多异乎寻常。此外，还有大量项目“未明确金额”。据日本政府内部人士称，加上这些未明确金额的项目，2023财年最终的防卫预算将突破6万亿日元，或达6.5万亿日元。
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胡令远指出，日本防卫经费实际已突破日本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占比1%的上限。
长期以来，以“专守防卫”原则与和平宪法为基础，日本防卫预算一般控制在GDP的1%左右。
不过，近十年来，日本防卫费不断提升。岸田文雄所在的自民党此前提出，在未来5年内，要将防卫费在5.4万亿日元的基础上翻一番，使防卫费在GDP中的占比从1%提升至2%。
胡令远表示，日本防卫费不断上涨，一方面是中美博弈激化后，日本为了配合美国的“被动”行为；另一方面，也是中日两国力量对比发生变化后，日本在安全感下降后“主动”为之。
自2010年中国GDP超越日本以来，日本国力走弱，目前两国GDP差距已接近4倍。与此同时，近年来中美在贸易、高科技、台湾问题等方面多有摩擦。
“日本的根本目标是加强自身军事实力，强化日美同盟关系和日美安保条约，同时提升对中国的军事威慑力。”胡令远说。
一些日媒称，提升预算是为了应对地区内来自中国、俄罗斯和朝鲜不断增强的压力，尤其意在“遏制迅速扩张军备的中国”。
对此，上海外国语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廉德瑰认为，“这些只是表面说法，背后还有日美之间的武器交易问题”。
他提到，此次防卫预算的“未明确金额项目”值得注意。“预算是先有数字，但没有细化的条目，这些钱具体怎么花、导弹升级是自主研发还是从美国购买，有太多不透明的地方。”廉德瑰说，“表面看是提升防卫力量、应对中国崛起，但合理怀疑是借‘中国威胁论’变相地给美国送钱。”
多年来，日本大量购买美国武器；同时，武器出口也为美国财政收入提供支撑，美国军售“生意经”的背后是一笔“政治账”。“美国为日本提供核保护，日本在安保上搭便车。”胡令远如此评论。
《日本时报》援引专家观点称，尽管被称作“史上最高防卫预算”，但实际效果可能不如数字看上去那么“惊人”。
五角大楼前东亚政策高级顾问詹姆斯·肖夫认为，新预算更多反映了近年来日本逐步增加军费的政策连贯性，而非对过去的“突破”。
由守转攻
外界关注，如此庞大的军费预算都要花在哪里？
“主要用于武器的更新换代。”廉德瑰说。其一，将日本12式陆基反舰导弹射程从现有的200公里提升至1000公里。其二，将日本现有的F-15战机换成F-35战机，将F-2战机淘汰并与英国合作开发下一代战机。
据悉，日本计划最早于2024年将相关导弹部署在西南诸岛及九州地区，射程将覆盖朝鲜及中国东部沿海。
另据《读卖新闻》报道，此次预算旨在加强日本多方面的防卫能力，包括建设国防实力、提升空中防卫能力、引进无人机技术、加强陆海空及太空和网络空间的作战能力等。
此外，预算中还包括两艘“宙斯盾”战斗系统搭载舰的建设计划，新舰艇不仅具备拦截导弹能力，还搭载了具备“反击能力”的远程导弹。
胡令远表示，预算的一大特点在于加强日本防卫的“攻击性”，目的是在军事上起到“先发制人”的作用，这也符合岸田文雄此前提出的要使日本具备“攻击敌人基地的能力”的主张。
另据日媒解读，在新财年预算申请中，防卫省将增强“防区外反击能力”列为第一要务，也是相同含义。
分析认为，近十年来，日本防卫战略重点“由守转攻”的态势明显。
自2012年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上台后，日本的防卫政策发生了180度转变——从过去的“专守防卫”战略转向发展“反击能力”，军费开支也连年上升。廉德瑰认为，岸田文雄上任后，基本延续了安倍的防卫策略。
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（SIPRI）的数据，如果日本实现防卫费“五年翻一倍”，将推动日本从全球军费支出的第九位蹿升至第三位。
廉德瑰表示，未来五年，日本防卫预算将从目前的“破5冲6”，向“突破10万亿日元”迈进，这意味着日本军费在GDP中的占比将同一些欧洲大国看齐。
胡令远也表示，在美国的“号令”下，不少北约成员国已经达成了军费占GDP2%的目标，身为美国盟友的日本也在向此看齐。
除提升军费之外，日本政府的其他举措也显示其强化防卫力量的决心，具体包括：加速推进修订《国家安保战略》、明确10年防卫力量建设目标的《防卫计划大纲》，以及列出5年防卫费及装备品数量的《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》。
不过，胡令远也指出，日本防卫费能否当真实现五年翻倍，“仍存在未知数”，将面临政党博弈、民意反对和财政困境等多方压力。
对于防卫费迅速、大幅提升，不仅在野党内部多有反对声音，同属执政联盟的公明党也顾虑重重。
日本民间也担忧，日美军事同盟“捆绑太紧”存在风险，最终只会让日本成为“美国在全球霸权战略下的牺牲品”。
此外，日本还存在老龄化程度严重、疫情下经济恢复缓慢、政府负债大幅增长等客观不利因素。
日本前防卫大臣岩屋毅在接受东京广播公司（TBS）采访时表示，当下日本自主防卫预算已与文教预算（5万亿日元）和公共事业预算（6万亿日元）基本平齐，再增加是“非常危险”的，遑论翻倍，用国债来增加军备预算更是“不妥”。
有何影响？
舆论担忧，加强防卫政策可能打破日本一贯的“专守防卫”原则，动摇和平主义根基。
胡令远表示，实际上，日本的防卫政策“已经将和平宪法架空”。
二战后，在日美安保关系的保护下，日本主要采取“专守防卫”的防卫政策。所谓“专守防卫”，是一种放弃主动进攻的守势战略，确保日本防卫力量的发展只能“保持在自卫的范围内”，但不能以遭受战略“威胁”为由发起攻击。
但在强化防卫政策后，日本提出的“防区外反击能力”，意味着防卫范围将扩大到本土之外，而所谓“反击”也将使日本的防卫行动变得不可控，与其他国家发生军事冲突的危险将大增。
有观察人士评论称，一个加强军事攻击性的日本，将带来一个“更危险的世界”，从长远看，势必对亚太地区局势乃至世界的和平稳定带来危害。
胡令远表示，日本大幅提升军费将对地区造成负面影响。其一，将打破地区军事平衡，或引发军备竞赛；其二，一旦日本的防卫经费超出其安保的实际需求，恐令一些东南亚国家感到不安。
廉德瑰认为，即便未来日本军费达到GDP的2%，也不会对中国构成威胁。“日本的军舰数量不到中国的十分之一，陆上自卫队仅有15万。”他认为，尽管军费上升将增强日本海空力量和导弹实力，但在军舰、航母和军队数量上，日本的防卫实力仍与中国相去甚远。
还有分析认为，随着国际局势风云变化，日美关系的首要性将遭受考验，同时也将考验日本安保政策的独立性，日本应避免陷入美国的代理战争以及在美国的“军工复合体”中投入更多。
“长远来看，日本的防务政策还是要摆脱美国的军事控制，建立独立的防卫能力。”廉德瑰说。
